星期五, 5月 30, 2025

從法則到原則 ( 四、探美尋源 )

前面三回,分別介紹了甚麼是美學原則、美學原則的常見版本,以及美學原則超越視覺的特性。為免流於齋講天下無敵,本回分享一些應用心得。

心得不多,必不可少的當然是搞清楚美學原則的各個項目所指為何。但正如在上回 《 從法則到原則 ( 三、色光形意 ) 》提及,這些項目的具體說明網上多的是,讀者可以自行上網搜尋,本文集中分享一般較少提及,卻在創作過程中有着重要作用的「想法」。為甚麼要講想法?因為美學原則與構圖法則,應用上的思考方式截然不同。

首先是放棄法則,改用原則。

對慣於接受指令式的構圖法則者而言,改為按原則思考,或許會感到不着邊際。其實只要明白法則與原則並非有你冇我,而是彼此關聯,既有同根同源,亦有互為補充,事情就會變得簡單易明。不妨就從備受推崇的三分法開始,體驗一下由法則到原則的思考轉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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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是多於一個主體,三分法的局限性已經表露無遺。

先來一問:為甚麼要三分?四分不行嗎?事實上,不按三分法的,四分、五分,以至主體緊貼畫面邊沿的照片比比皆是,可是每當我們看到這些照片,大家都只覺好看,卻忘記質疑為甚麼作者可以「打破法則」,無需按照三分法行事。其實原因簡單,說穿了,三分法背後的原則,是不將主體放到正中央,其目的作用,就是避免呆板。

再來一問:為甚麼主體偏離中央便不覺呆板?因為不對稱,因為失去平衡。經驗告訴我們,當物體失去平衡,就不靜止,就會移動。雖然照片不會動,但失衡的畫面,仍能賦予我們流動的感覺。有動感,就不呆板喇!

繼續發問:務必要偏離中央嗎?當然不是,呆板也是一種表現呀!左右上下對稱,四平八正的畫面,唔啱心水稱之為呆板,合乎心意視之為穩健。要否偏離、偏離多少,取決於閣下需要呈現甚麼感覺。

回顧以上對主體位置的思考,三分法的確沒有存在必要。相反,不知不覺間,我們已是應用了美學原則中關於對稱、均衡,以至比例的考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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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體雖是單一,但畫面中仍有不少具份量的視覺元素,影響着畫面的均衡,以及美感的表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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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使是單一主體,畫面整體的均衡,比之主體是否置於三分位置更為重要。

需要一提,常見的構圖法則,按照產生視覺效果的功用及方法,大致可以分為兩大類。第一類相對粗暴,以「夾硬嚟」的方式,引導觀者按照作者的創作意圖去觀賞照片;典型例子有框式構圖、引導線構圖。嚴格來說,這些方法是操控觀者的注意力,若然因而對美感有所貢獻,都只是間接得出的副產品。另一類則比較自由民主,主要用於營造感覺、調控效果。三分法、三角形、斜線、圖案等等,都屬於這一類,而這類型的法則,背後都不難找到對應的美學原則。但為免行文冗長,本文擱下不表,有興趣的讀者不妨自行試試,作為熟悉美學原則的練習也不錯。

其次是超越視覺,改從非視覺方面思考創作。

觀看照片離不開視覺,但無論是拍攝照片,還是欣賞照片,卻不能只顧視覺,更不應只顧視覺美,更更不應只顧形狀位置方面的視覺美。既然美學原則的適用範圍超越視覺,若然應用時只關心視覺效果,肯定是大材少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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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幅同樣以圍牆借題發揮的的作品,美感來源大相徑庭。左面一幅,重點在於白牆與兩株小樹的鮮明對比,以及小樹彼此間形態的統一與差異。右面一幅,兩堵牆頭外觀上的統一、差異、遠近、虛實,都是形式美的體現。至於中間一幅,拍攝時首先考慮的並非色、光、形方面的視覺美,而是如何以陰暗、蒼涼、風雲變幻的天空,配合古老的石牆,呈現出的滲透歷吏滄桑感覺的沉鬱美,也就是意境上的美。基於這個想法,就決定了之後連串的拍攝處理;包括鏡頭焦距的選擇,畫面中天空、石牆、樹叢的佔位比例,以至為求取得較佳的雲層質感,拍攝時應用了包圍曝光。

大部份的情況下,我們舉機拍攝,都是被眼前景物所觸動。觸動的原因,可能純粹在視覺上,例如色彩很美;也可能是非視覺的,例如場面感人。無論是哪方面,當下首要判斷的,絕非使出甚麼拍攝招數,而是想要拍出怎樣的效果。合理吧?然而很多人、很多時,都不是這麼想,而是即時跳到視覺方面,以至畫面中形體的堆砌。改變思考方式,嘗試借助美學原則,從非視覺方面入手。眼前場景感覺震撼?強列對比、急速節奏。春郊晨霧如詩如畫?統一色調、悠揚韻律。宏偉壯闊、連綿不斷的山巒起伏?比例尺度、漸次重覆。美學原則超越視覺的普適特性,讓你可以將感覺、情緒、思想、意境等等非視覺的東西,與適當的視覺語言對號入座。於是乎,我們可以運用視覺元素,有效地,有美感地表現出非視覺的內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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照片是否好看,取決於多方面的元素。在這場景之中,人與狗二合為一,應是當然主體。假如以一般敘事方式拍攝,將主體置於三分位置,對焦人與狗,即使拍出來視覺上好看,也只會是平平無奇。拍攝當下,因為近處地面的流水痕跡觸發另類構思,因而得出另類結果。現時這處理方式,無論在交待事件、記錄環境、表現氛圍、呈現美感等多個方面,都會比平舖直敘來得優勝。

曾經說過成年人學攝影容易眼高手低;想的高深複雜,但卻不能將想法融合到照片中去。換言之,構思內容與表現技巧脫節。而美學原則超越視覺的普適特性,正好幫助填充當中的鴻溝。

 【 全文完 】

 

星期三, 5月 21, 2025

深水埗。再定義

「可以先由你建議想拍的題材造型,我儘量配合。」

把自己說得萬能一般,甚麼造型風格也可以信手拈來,實情是因為與 Joey 未曾合作,無從建議。沒多久,便收到傳來的兩幅參考樣板。第一幅,黑白相,似是在中環舊最高法院大樓外拍攝。相片中一名都市麗人,tube top 配短裙。好看,但也沒啥特別。另一幅,彩色大頭照,並附說明:法式復古油畫妝。What?心裡嘀咕:怎樣的油畫?怎樣的復古?對着兩幅照片,端詳數分鐘,得出結論:大概就是在中環附近找些帶殖民地色彩的懷舊建築,拍出一點高級、幾分典雅的樣子吧。這種拍攝,離不開場景與妝服的組合堆砌,easy job。當下也不大在意,只等待拍攝日子的到來。

小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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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料到,拍攝前一兩天,Joey 補充傳上的四幅網上截圖,卻帶來不大不小的反轉。首先是拍攝地點的選擇。又 What?深水埗街頭?隨後三幅是不同造型,有中有西,包括一幅街市大樓中的旗袍女生、一幅是 N 年前一輯《欲望號街車》寫真中的鞏利,餘下的一幅,則是陽光中散發着健康活力的兩位靚女。這下子,可夠讓思想混亂了。到底要拍的是甚麼形象?幸好亂的只是圖像,緊隨圖片傳上的一句文字,卻清晰表逹了 Joey 的意圖:我想喺啲舊街影時尚街頭雜誌 feel 嘅,攞個反差。

地鐵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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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裝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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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雖如此,可以拍出甚麼樣的反差,還是未知之數。深水埗這地方,與小弟各個成長階段,都曾經有過某種的交集。就說鴨寮街附近吧,求學時期,購賣電子零件;初踏足社會,到黃金高登搜羅盜版電腦軟硬件;再到後來,添置攝影器材,手機配件。稍為擴大範圍,附近的多條街道,既為小弟提供過不同類型的 DIY 用品及工具,也有小弟幾部 Nikon 單反街頭拍攝時響過的快門聲。然而在此拍攝甫士人像,不但從未試過,壓根兒未有想過。

二手相機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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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Hi!」終於見到 Joey 真人,手上捧着一兜壽司,燦爛的笑容似乎還帶着咀嚼,流露出不拘小節的爽朗。這第一印像,就如當日晴朗的天氣,為之後的順利拍攝打下了基礎。

地區,相對陌生;人流,絡繹不絕。化妝師在拍過第一個場景之後,便因有約告辭,餘下首度合作,攝與被攝的二人團隊,流落深水埗街頭。在此情況,除了隨遇而安、隨機應變、隨心、隨意,試問還有甚麼更重要?或者有人認為是拍的要識拍,被拍的要識擺甫士。然而這只是「阿媽係女人」式的論點。小弟的答案:溝通與信任。事實上,攝影師的技術,model 擺甫士的能力,拍攝當下都不會有太大的改變。良好的溝通與彼此的信任,卻能讓「團隊」合作發揮最佳效果,這次拍攝便是很好的證明。

行人專用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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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醫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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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頓麵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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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人路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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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房外,棚架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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翻查相片記錄,拍攝全程耗時不過一小時五十分鐘,卻已橫掃十多個場景,可說是去到邊影到邊。扣除步往不同場景所需時間,平均每個位置拍攝只花六七分鐘。只要看中某個可攝之景,選位、試拍、檢視、檢討、作出調整 ……,各項工序流暢展開,這絕非攝影師或 model 單方面可以成就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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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未想過深水埗可以這樣拍。本文選出當天拍攝的其中十個場景,並按照拍攝時序展示,大致還原整個掃街過程。從中不難看出,Joey 的甫士層出不窮,無論在視覺還是非視覺方面,都為整輯照片平添不少姿彩。


本文 model : Joey

ig : joeyc05_










星期三, 5月 14, 2025

荷光初現

 彷彿時空錯亂,初夏的荷花,竟然遇上秋季的天氣。碧空如洗,清風送爽,縱使烈日當頭,卻是汗不沾衣,更大的驚喜,是用不着噴蚊怕水;在香港拍攝荷花,從未如此舒適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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塱原自然生態公園去年開放之後的首個夏天,也送來了首次的荷花開放。這片濕地,在閉關變身生態公園之前,多少也有種植荷花,然而觀賞價值不高。以往小弟在此拍荷,大都要借題發揮,憑藉現場景色為荷花增值。例如夕照金光炒殘荷、蒼茫暮色伴荷影,都是常見菜式,更不消說那些靠味精刺激味蕾的 PS 快餐了。明正言順以塱原荷花擔正主角,清蒸上桌而不覺失禮客人的,記憶中,這是第一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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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日前所見,整個生態公園境內,大大小小的荷塘,至少有八九個之多。花開較多的幾個,坦白說,像荷田多於荷塘,密麻麻的荷葉滿蓋,基本上看不見水面。也有好幾個荷花生長較為疏落的,可見寛廣水面,然而花開仍是零星落索,不成氣候。未來幾個星期是否有所改觀,尚待分曉。無論如何,以一個並非主打園林景致的生態公園而言,小弟對當日塱原荷花的評價,八個字:合格有突,驚喜有餘。當下回憶起一年前的初夏,就在距離塱原不遠的河上鄉荷塘,花開狀況之慘烈,與跟前的相比,即使算不上天淵之別,也有天壤之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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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弟在自編自導的荷攝教材中指出,夏荷拍攝的重點並不是荷花,而是荷塘;更甚者,是拍攝荷塘的氛圍。然而構成荷塘氛圍的一個極為重要的元素,就是水,五行欠水,夏荷的興味不只是減去五分之一,而是起碼少了一半。那怎麼辦?還不是照拍如儀。知足常樂,半杯水的哲學:少了一半,即是還有一半,缺水的荷塘,仍是大有可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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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上好天氣,已是好運氣,塱原的高密度「荷田」,亦造就了方便拍攝的優勢。首先是距離接近,喜歡的話,微距鏡頭也可派上用場。其次是阡陌縱橫,圍繞「荷田」的田基,雖然狹窄,卻大都可以腳踏實地,為多角度取景提供鞏固的基礎。這對於陽光普照、光向明顯的當天,更為有利。因為在此等光照條件下拍攝,能夠方便走位,選擇適當的光向尤其重要。順理成章,即使當日荷塘欠水,卻有充沛陽光,荷葉光影,便成為了創製氛圍的重要手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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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實上,逆光加持下的荷光葉浪,絕對能夠成就色光之美;通透明亮,浮光掩影,抑揚頓挫,儼然是烘托畫面的絕佳「背景音樂」,其美的程度,足以令人懷疑荷花作為荷攝的必然主角,是否理所當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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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小品看配景,拍荷睇光影」,這自家炮製的順口溜,雖則有點土頭土腦,但也希望能為荷攝愛好者,提供一絲半點的參考作用。




天賜塱原。早餐 A

  只是去年,望中猶記,噏耷荷花路 …… 近幾年,香港境內荷塘的狀態每況愈下,好幾處曾經的風姿卓約,花開變得千瘡百孔,慘不忍暏。承接去年頽勢,本以為今年難寄厚望,沒料到天賜塱原,為本地荷花挽回不少聲譽。大半個月前初訪塱原荷塘,驚覺花開質素奇高,忙不迭撰文《 荷光初現 》作出推介。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