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二, 12月 29, 2020

待業文青求職記

 唯恐遲到,離 interview 的約定時間尚有個多小時,她已到了牛頭角。看看手錶,稍一思索,她並沒有朝見工的地點走去,改為移步牛頭角海濱花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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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度近視眼鏡架在鼻樑,一枝原子筆時不時在手上翻飛,單看外表舉止,她就是個疑似文青。到她靠在欄杆,拿出一本《漂流青年》認真翻閱,臉上不時泛起愜意的笑容時,疑似二字頓然消失,可以肯定,她是個文藝青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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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不是嗎?這段日子,等消息三個字不知聽過多少次。發過數不清的 email,打過無數的電話,才換來這次面試的機會,這時候,竟然還有文藝一番的閒情逸致。肯定是因為對一位文青而言,此時此刻讀一篇好文章,可以發揮鎮靜劑的作用,足以讓她以最佳的狀態,應付稍後的面試。換上別人,說不定已躲在見工地點旁邊的後樓梯,心中默默地演練着適當的應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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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認為藝術源於生活,好的藝術創作不能脫離生活。這論點頗有商榷餘地;重點不在於藝術與生活的關係,而在於藝術如何分好壞。然而,藝術家要吃飯,文青也要生活,倒是大部份人的共識。合上書本,收起文藝思緒,回歸現實,帶着患得患失的心情,她走到見工地點樓下。打開手機,double check 要準備的履歷文件清單,草草回了個 Whatsapp,謹慎地設好手機的靜音模式 …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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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試過程無需詳述,單看她步出電梯大堂時的一臉惆悵,已可猜到幾分。面試交談的最後一句,大概還是離不開「等消息」三個字。本來,按字面解釋,「等消息」應該隱藏着「有機會」的意思。但倘若加上過去一段日子的失敗經歷來解讀,等消息差不多就是沒機會的同義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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蹲在路旁,看着街道上推着板車送貨的人匆匆而過,她絕對明白,生活迫人,容不下半絲的氣餒,也不允許消極無聊的結果等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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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不過是片刻的重整心情,簡單的賽後檢討,她又再度拿起手機,按照屏幕上列出的公司招聘電話號碼,逐一撥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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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太過需要舒發內心的鬱結吧,她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到海邊。新冠疫情下的海濱公園,遊人似乎比往常略為疏落。人們都戴上了口罩,看不見笑容,也聽不到歡笑聲;公園內,一片沉悶。還未到黃昏,天空厚厚的雲層,已為這海旁蒙上了一片灰暗,彷彿暮色要提早降臨,與落泊的心情尋求共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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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趟,她沒有拿出書本,只是默默地低頭踱步,偶然抬頭看看天空。不知過了多久,雲層之中隱約透亮出夕陽淡淡的金黃。她停了下來,佇立不動,彷若雕塑。也許這瞬間的明亮,對她來說,象徵着彌足珍貴的一點希望,試問又怎能不好好珍惜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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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一, 12月 14, 2020

荷塘秋色勝春光

 提到殘荷攝影,大家會想起甚麼?簡潔的線條?有趣的幾何形狀?還是楚楚可憐的淒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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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錯,以上列舉的都是殘荷照片中常見的形象演繹。事實上,筆者亦曾撰寫拙文《還看殘荷亂舞 ─ 從欣賞到拍攝》,提出拍攝殘荷,當以趣、簡、靜、亂,淒,(趣味、簡潔、靜謐、凌亂、淒美) 為主要的表現方向。然而世事無絕對,殘荷之美,不限於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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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幾年香港的所謂冬天,彷彿只是循例在日曆上劃出的一個時段,冬意缺如,溫暖如春,更何況時令只屬深秋?和煦的陽光照耀着新田荷塘,只穿短袖 T 裇也沒有絲毫寒意。當然,與夏天的荷塘相比,無疑是缺少了盛開的花、翠綠的葉,但同時亦省卻惱人的蚊叮,以及荷粉們鍥而不捨地追花逐葉的喧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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承接今年夏荷非一般地先後兩度不溫不火的開放,本年深秋的新田殘荷,表現亦略為異常。簡單概括:枝葉疏落,外觀也沒以往的殘;零星落索的還散佈着幾片青綠。這狀態,一方面為枝葉造型提供了更多的空間,另一方面,亦增添了色彩演繹的可能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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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選景取材而論,小弟可算是機會主義者,向來主張前設少,隨機應變多,着重透過即時觀察,積極發揮現場演繹 ……。驟聽起來,似乎頗有見地,具個人風格,說白了,其實背後就只是一個字:懶。懶準備,反正即使準備了,臨場所見也不會依足劇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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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在一篇拙文中寫過以下極具哲理,深藏大智慧的文句:懶的人,因為懶,有時會很勤力。要能隨機應變,把握現場佳景,瞬間之美,其實離不開平時勤於準備。須知道,真正的攝影創作,從來都沒有使用手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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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回合,小弟算是僥倖地把握了當日斜陽映照下的色光,為深秋的新田荷塘,輕描淡寫地畫上幾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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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二, 12月 08, 2020

後夕陽時期 @ 南生圍

 本來打算一個下午串連新田荷塘和南生圍,沒料到新田殘荷比想像中更為吸引,以至未能按計劃準時收手。忽忽搭小巴趕赴元朗,從西鐵站急步走到山貝河,站在渡頭一望,小河已差不多全然沒入陰影之中,南生圍正步進後夕陽時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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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了河,走到婚紗橋附近,通道兩旁的大樹染着最後的幾道夕陽,先是黃橙橙的有如香檳,繼而紅彤彤的妨若餐酒,之後,全部醉倒於暮色懷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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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昏日落總是迷人。然而太陽下山之後,亦是散場時候;至少對大部份的遊人而言是如此。這也難怪,缺了陽光,沉鬱的景物迎合不了大眾口味;其次,昏暗的光線不利於拍攝,失卻了日間拍攝時那種手到拿來的方便。於是,婚紗橋附近的一段澤邊樹蔭通道,隨着夜幕低垂,亦逐漸變成了單程路,人們都是朝渡頭方向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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遲到的小弟,不甘於隨波逐流。況且當天罕有地帶上了腳架,更加是有恃無恐,堅持信念:只要有光,就有 photography。事實上,根據一般攝影人接受的定義,太陽下山之後,才是 magic hour 的下半場。這時段,即使沒有亮麗的晚霞,天空色彩變化豐富,依然充滿魅力。而在香港,由於燈光處處,致使色光更為複雜。拍攝起來,難度或許較高,但亦表示存在着更多的可能性。

於弱光下拍攝,若非增添人工照明,基本原則主要一個:順應自然,不可強求。既要選擇適合於弱光下表現的場景,亦要採用適當的表現手法。別以為弱光就只是亮度減低,只要相機高感光度表現卓越,就可以提高 ISO 照拍如夷,其實入夜之後,光線的亮度、方向和色彩,往往比日間複雜得多。細微之處,漆黑中不容易察覺,累積曝光拍了出來,才會發覺不似預期。除此之外,即使 PS 威力無窮,後期編修亦不必將景物處理得像光線充足的明亮照人。須知道,昏昏沉沉、若隱若現、色彩混雜、光影交錯,才是後夕陽時期色光的精妙所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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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了好一會,基本上已覺收回新田往元朗的一段小巴車費成本,但見天朗氣清,為求增值,更加拍了一段星流跡。最初打算只拍大半小時,結果,當然又是超時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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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過星軌,收拾回程。走到渡頭,空無一人。船家似剛用過晚膳,碗筷仍在餐桌上。小弟揚聲:「唔該。」船家回應:「等陣。」於是,他執拾碗筷,洗飯煲。小弟一邊耐心等候,順道拍了幾幅渡頭夜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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網上不是有文章或短片教人如何做 color grading,調出甚麼荷理活電影感色調的嗎?在這渡頭,teal and orange 幾乎混然天成,只要調低色溫直接拍攝就接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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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等了十分鐘,船家慷慨開航。漿聲燈影裡的山貝河,竟然是那樣的寧靜醉人。隨口一問:「平時入夜都經常只載一人?」答:「極少這時候才返市區的,你是稀客。」

才三幾句對話,船已靠岸。一句唔該,帶着幾分感激和歉意,落船上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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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三, 11月 18, 2020

RS 濾鏡 @ 馬灣舊村

 N 年前,因工作與貨柜行業相關,經常出沒於葵青區一帶。當時還未有青馬大橋,有次偶然和一位不大相熟的同事閒談,聽他訢說有時加班遲收工,便會趕不及乘搭尾班船回家,才知道有這麼一個近在咫尺,並有村民居住的離島,名為馬灣。那時候的筆者,已沾染亂按快門的「陋習」,亦偏愛簡樸村莊之類的題材,自然萌生到馬灣拍攝的念頭。然而在隨後的一段日子,卻始終因為各種原因 (或者原因只有一個,── 懶),沒有動身。之不過,馬灣這名字,辰時卯時便會透過某個途徑,藉機攝位,展現眼前。先是青馬大橋,之後是珀麗灣,然後是挪亞方舟,彷彿一個又一個的 post-it reminder,提醒舊債未還。終於,N 年之後,因為要選擇合適的人像拍攝地點,才踏足馬灣舊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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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,到大澳走了幾趟。同樣是漁村,兩者相比,馬灣的命運,肯定比大澳坎坷得多。大街兩旁,全都是廢棄的房屋,到處頽垣敗瓦,荒涼得連老鼠曱甴也找不到踪影。遊人、附近的居民、以至跑步的,偶有三兩,然而就如小弟那樣,都只是過客。根據考古發現,此地的人類文化活動,可以上溯至新石器時代晚期,而馬灣舊村,亦有至少二百多年的歷史,但若要說到繁盛時期,則要數上世紀的六十至七十年代。如此看來,這漁村就好比天上的小行星,在廣袤的太空之中,無聲無息地渡過了漫長的歲月,走過了遙遠的路程。偶然間,闖進了地球的大氣層,亮起眩目的光輝,劃破長空,隨即隕滅。眼下的馬灣廢村,就是小行星遺留下來的隕石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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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攝這類題材,筆者愛用 RS 濾鏡。RS 濾鏡?What 傢伙?未聽過!稍安無躁,且聽道來。

所謂 RS,其實是小弟自作的 resonance 縮寫,意指共鳴。小說迷看小說,喜歡代入角色。台灣名歌星蔡琴,多年前在來港表演的一場演唱會中亦提到,唱歌過癮之處,在於感情是真的。攝影,也是一樣。有人說藝術作品沒有好壞之分,但說到攝影技藝,多少可見高低。不過,無論技術水平如何,姑勿論最後會拍出甚麼樣的作品,要享受拍攝過程,則絕對是個人感覺先決。有付出才有收穫,要有感覺,要拍得過癮,就要有真感情,與拍攝對像有所共鳴。可是,共鳴何來?仍以例子說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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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以筆者去年拍攝大澳為例,那是闊別多年的再度拍攝(請參看拙文《 再續水鄉情》),個人的回憶,無疑是真感情,那就是現成的 RS 濾鏡。那當然不是光學的,而是心理的濾鏡,一旦裝對了,就可以讓感情與景物更加貼近。但馬灣之於筆者,是全然陌生,共鳴何處找尋?可會有適用的 RS 濾鏡?不難,箇中奧妙,在於人生在世,雖然相同的經歷絕無僅有,相似的,卻多不勝數。更何況,要有共鳴,不一定要有相近的閱歷;閱讀,也可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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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攝當日,天色晦暗,近黃昏時,雲層才散開一點,薄薄的煙霞,偶然透露出向晚的夕陽。那光景,讓我想起了「漸近故鄉時,天氣又陰晦了 ……,蒼黃的天底下,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荒村,沒有一些活氣」。沒錯,是節錄自魯迅的《故鄉》。於是,文章的內容與調子,便成為當天選用的 RS 濾鏡。裝上了濾鏡,看到的景像便不一樣。路過某所破屋的一角,抬頭一望,就是「院子裡高牆上的四角的天空」,隨便的一片小沙灘,變成了「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,下面是海邊的沙地,都種着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」…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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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聯想到甚麼樣的句子並非重點。事實上文章這麼長,能記起的也沒幾句。然而只要少許的吻合,便能勾起情緒,就像掃瞄 QR code 那樣,四角對準了,聯想、感情、內容便隨之而來。也許充斥着穿鑿附會,然而,過癮就在其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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