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恐遲到,離 interview 的約定時間尚有個多小時,她已到了牛頭角。看看手錶,稍一思索,她並沒有朝見工的地點走去,改為移步牛頭角海濱花園。
深度近視眼鏡架在鼻樑,一枝原子筆時不時在手上翻飛,單看外表舉止,她就是個疑似文青。到她靠在欄杆,拿出一本《漂流青年》認真翻閱,臉上不時泛起愜意的笑容時,疑似二字頓然消失,可以肯定,她是個文藝青年。
可不是嗎?這段日子,等消息三個字不知聽過多少次。發過數不清的 email,打過無數的電話,才換來這次面試的機會,這時候,竟然還有文藝一番的閒情逸致。肯定是因為對一位文青而言,此時此刻讀一篇好文章,可以發揮鎮靜劑的作用,足以讓她以最佳的狀態,應付稍後的面試。換上別人,說不定已躲在見工地點旁邊的後樓梯,心中默默地演練着適當的應對。
有人認為藝術源於生活,好的藝術創作不能脫離生活。這論點頗有商榷餘地;重點不在於藝術與生活的關係,而在於藝術如何分好壞。然而,藝術家要吃飯,文青也要生活,倒是大部份人的共識。合上書本,收起文藝思緒,回歸現實,帶着患得患失的心情,她走到見工地點樓下。打開手機,double check 要準備的履歷文件清單,草草回了個 Whatsapp,謹慎地設好手機的靜音模式 ……。
面試過程無需詳述,單看她步出電梯大堂時的一臉惆悵,已可猜到幾分。面試交談的最後一句,大概還是離不開「等消息」三個字。本來,按字面解釋,「等消息」應該隱藏着「有機會」的意思。但倘若加上過去一段日子的失敗經歷來解讀,等消息差不多就是沒機會的同義詞。
蹲在路旁,看着街道上推着板車送貨的人匆匆而過,她絕對明白,生活迫人,容不下半絲的氣餒,也不允許消極無聊的結果等候。
只不過是片刻的重整心情,簡單的賽後檢討,她又再度拿起手機,按照屏幕上列出的公司招聘電話號碼,逐一撥打。
或許太過需要舒發內心的鬱結吧,她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到海邊。新冠疫情下的海濱公園,遊人似乎比往常略為疏落。人們都戴上了口罩,看不見笑容,也聽不到歡笑聲;公園內,一片沉悶。還未到黃昏,天空厚厚的雲層,已為這海旁蒙上了一片灰暗,彷彿暮色要提早降臨,與落泊的心情尋求共鳴。
這一趟,她沒有拿出書本,只是默默地低頭踱步,偶然抬頭看看天空。不知過了多久,雲層之中隱約透亮出夕陽淡淡的金黃。她停了下來,佇立不動,彷若雕塑。也許這瞬間的明亮,對她來說,象徵着彌足珍貴的一點希望,試問又怎能不好好珍惜?